我是充氣娃娃,處理性慾的替代品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電影一開始,電車貫穿城市而過。鏡頭一轉,有個男子坐在電車中,呆愣的望著前方。既而,他下了車,外面大雨,他撐起雨傘,回到家:「我回來了!」

        坐在他飯桌對面的女孩是充氣娃娃,小望。他與她對話,暢言傾訴的對象,小望毫無意義的接受著。睡前,他吻著小望,撫摸著她的胸部,做愛;下一幕,他洗著小望的陰道器具。

        隔天,小望輕擺著頭,突然間,她有了心,她會說話,會思考,對於人世間的一切有了感覺,也如實變成了真人的形狀。等到男子出門,她穿上平時男子喜歡的女僕裝,四處閒逛,以不自然的姿態模倣著眾人。直到她看到了錄影帶店的店員純一──她深深受了吸引,便應徵錄影帶店的店員。

        接下來的日子,在白天就在錄影帶店工作,閒暇之餘就與純一一起到處逛,探問生命的本質。人與世界萬物何以出生,何以生病,何以死亡,也度過了桌旁小女孩的生日。或許對於剛擁有心的充氣娃娃而言,一無所知是理所當然,但是對於生長二、三十餘年的純一而言,應該會認為對方極其怪異且無知。不過一切就自然而然的發生了。

        晚上,還是稱職的當她的充氣娃娃:傾聽、做愛、清洗,換裝。訴說著未來,希望小望不要離開他;並且為她打了氣。依然是活生生人體的感覺,但是她的身體還是冰冷。男子會讓小望坐輪椅,推到公園,點一杯熱飲讓她握著,她的手就溫暖了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 男子緊握著她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 小望在知道人存在的起因與消滅時,也尋找著自己的過往與未來。她觸摸著各式的人偶,買新衣服,掩蓋著自己身為人偶的痕跡;並在看到另一位女子褲襪上有條明顯的線時,她主動提供遮瑕糕讓她掩蓋。

        想要確立自己的主體與為人的可能性,並且為自己的身體充著氣。

        在尋訪的過程之中,她看到了一位老爺爺,他談起了蝣蜉,只為了產卵而活的動物。它身體裡因塞滿了卵而是空的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的身體裡面也是空的耶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大家的身體都是空的啊。」

        生命中帶有殘缺,需要他人來填補。世界是許多他者的總和,但是我們並不知道,被誰填補,或是填補他人。我們只是散落四方,彼此並不關心。有時,我們擁有著雖然怪異,但尚可接受的關係。我在某些時刻,是其他人的蝣蜉吧。而你,在某些時候,或許會是因我而起的風,是枝裕和藉由小望的口,旁白式的點出了這段話。畫面在出現過的各個角色中遊移,輕描淡寫的的緩緩敘述於各個角色之間。

        在工作的途中,小望割破了手,氣大量擁出,乾癟下來。她叫純一別看,但純一急忙的拿了膠帶,貼在傷口上,幫她吹氣。豐滿後的小望,緊緊的抱住純一。她充滿了愛,在自己家中飛舞,在各個地方幸福的看著一切。在一次與男子做愛後,趁男子睡著之際,進浴室沖洗自己的身體;而後丟了充氣筒,躲了起來,讓男子以為她不見了。

        隔天上班時,小望問純一:「你嚇了一跳吧?」

        「嗯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但我聽說很多人跟我一樣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也是,」純一如是說。

        只是到了純一家,她看到了純一與其他女孩的照片。

        男子到了錄影帶店租色情片,沒認出小望。其時,店長看在眼裡,知道小望其實是充氣娃娃,看過男子帶著小望去公園的場景。並強行要求小望滿足他的慾求,否則就威脅要把小望與男子的事情告訴純一。

        小望照作了,店長喊著其他女人的名字。她洗著自己的陰道器具,突然明白了,她是替代品,處理性慾的替代品。

        回到家照常躲了起來,聽到男子在說他買了生日蛋糕給小望。她出去看了看,床上躺了另外一個充氣娃娃。她不是男子的唯一,她也是替代品。男子看著有心的小望,慌張了,並懇求著小望回到過去的模樣。不要思考不要回嘴不要質問的小望。

        他需要的只是胴體與不要再讓自己受傷的替代品。

        他到了老爺爺的家,老爺爺氣若游絲的躺在床上,希望小望摸他。小望手伸進了棉被,以為他要的滿足的是性慾。老爺爺卻抓住了她的手,放在他的額頭上。好暖,即使手是冰冷的,但小望感受到心的力量。

        小望到了製造者處。「歡迎回來。」他們談論了充氣人偶的問題,有沒有好好被愛。雖然他也不知道小望為什麼會有心。輕巧的幫小望畫好了妝,並說人與人偶其實是一樣的。死掉的人偶是不可燃垃圾,死掉的人是可燃垃圾,如是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 小望受到了激勵,他找了純一,並深深許諾,不管純一要她作什麼,她都願意。純一緩緩的說出了他的願望:「我希望可以放妳身體裡面的氣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放我身體裡的氣?」

        「再由我像上次一樣吹氣進去。」

        純一填補了小望;小望也希望能夠反過來填補純一。她挖著純一的肚子,尋找充氣孔。當然,她找不到,純一就這樣失血過多死了。小望將純一放到垃圾袋中,當作可燃垃圾,給別人收去。

        她自己也躺在不可燃垃圾堆中。畫面再一次在各個出現的角色中切換,帶著風,飄著蒲公英;那是小望從純一那裡得知的植物,進入了各個場景。

        在垃圾堆上面的女孩開了窗,往下望:「哇,好美。」

        是啊好美。我們只看得到別人的表象,看不到深處的沉痛。是枝裕和的畫面總是美到令人窒息。

        在整部片之中,除了一剛開始,小望都是以真人的形態出現。不管在別人眼中她是否為充氣娃娃,她都以相同的樣貌出現。片中很多荒謬與弔詭的地方,那就是人生:有沒有心並不重要,因為有想法有感情不代表什麼,只是看怎麼定位自己與相互填補。「我是充氣娃娃,」這是小望在前半段最常說的話,她需要時常的提醒自己,才能面對心裡空虛的男子。

        到最後,小望已經不是替代品了。她只是過多的愛,扼殺了彼此。

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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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周大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